流川飛揚 River's Blog

如果你從來沒有聽聞過關於北韓（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）的一切，而第一次看到這部紀錄片，可能會非常震驚於裡頭「描述」到的極權統治、階級鬥爭、思想箝制與生靈塗炭。

自認並不是個眼界狹隘的井底之蛙，而你竟然忽略了這個同在亞洲、距離台灣沒有多遠的國家，其實倒也不必太自責。北韓這個「若有似無」的國家，就很像一個班級裡面總會有那麼一個同學－－只有老師知道他的存在，只有在點名的時候才會聽到他的名字－－他沒蹺課、也不逃學，甚至整天都待在教室裡，但我們就是無感於他的存在。

北韓這位同學的存在感之所以那麼低，除了因為他高調地發展核子武器對全世界造成的威脅，還有那從來沒及格過的人權記錄而被嚴厲地封鎖與制裁之外，他也自我封閉在領導人金日成、金正日父子的神話世界之中，讓即便是坐在他隔壁的兄弟－－南韓（大韓民國）同學也對他感到陌生異常。

對於班上這類美其名為「中立國」（不參加任何小團體，既不道人長短，也不製造緋聞八卦的同學），實際上是被邊緣化的隱形人，總有些充滿好奇心的同學想要更了解他，在無法近身接觸取得第一手訊息的情況下，只得旁敲側擊，想辦法勾勒出這位同學的身世之謎。

是的，《北韓秘密檔案Yodok Stories》這部紀錄片就是蒐集關於北韓這位同學的種種「傳聞」而成。有趣的是，對北韓同學好奇的並不是他的兄弟－－南韓同學，而是來自遙遠東歐的波蘭同學（導演安德烈．菲迪克Andrzej Fidyk是波蘭人），而且本片最大的遺憾就是少了「有圖有真相」的真實感，我們僅能透過輾轉逃到南韓的北韓人的描述，模糊地了解北韓這個國家「無法理解的存在」。

這部「沒圖有真相」記錄片的誕生很特別：導演Andrzej Fidyk於1988年－－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40週年國慶－－前往首都平壤Pyongyang拍攝了國慶閱兵及慶祝活動的紀錄片「Defilada」（波蘭文，英譯為The Parade，中文是閱兵），其中最令世人驚艷（或驚嚇？）的場面，莫過於動員十萬人演出，名為「阿里郎ARIRANG」的大型團體操和文藝表演。

（圖片來源：新华网－朝鲜再次上演大型团体操和文艺表演《阿里郎》）

受到驚嚇之後，導演Andrzej Fidyk持續對北韓這個封閉的國家抱以高度的好奇與關注，而在無法實地拍攝（找死嗎？）的情況下，導演想到何不「用演的」？

於是他特地前往南韓，說服從北韓逃出、曾為舞台劇導演的Jung Sung San執導，並蒐集更多「脫北者」（從北韓輾轉逃往南韓的北韓人）的口述經歷，創作出「Yodok Stories」這部以韓文發音的音樂劇，期望讓更多南韓人了解他們苦難的兄弟。歷時兩年，穿插脫北者的訪談與音樂劇演出的這部紀錄片於是誕生。

雖然眼見不一定為憑，有圖也不盡然是真相，但這些脫北者對於北韓那個神祕國度的描述，光是用想的，就足以讓我毛骨悚然。

耀德郡Yodok kun位於北韓咸鏡南道西南部，該郡有個著名的「管理所」（政治犯集中營），據美國國務院估計，該處關押的政治犯為數15至20萬人。本片的脫北者都待過這個集中營，有人是被羅織罪名而入獄的政治犯，有人則是犯錯的集中營管理員。而耀德集中營的內幕得以曝光，是因為這是北韓全國的集中營之中，被關押者存活率較高的集中營之一，更幸運的是，這幾位主角他們活著逃出北韓。

根據脫北者的描述，在集中營的生活（我不確定能不能稱之為生活）實在「禽獸不如」，這我能理解，因為根據我在一本詳述脫北者見聞的小說形制之報導文學「我們最幸福：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」一書所得到的資訊，由於長年的饑荒，北韓能吃的東西幾乎都吃光了，連青蛙和老鼠也無法倖免，那裡活著的人，在食物鏈中，要算是僅存的禽獸了。

既然過著禽獸不如的牢獄生活，不如自殺算了？不行！自殺在北韓也是重罪，自殺等於叛黨叛國，自殺者的親屬會被連坐處罰。這莫名其妙的論點，實在令人啞口無言...

其他我只能以光怪陸離四個字來形容的景況，我建議你看看這部紀錄片或是細讀「我們最幸福：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」這類市面少見關於北韓的書，我保證你會發現更多令人瞠目結舌的真相。

片尾，畫面停在陰鬱天空中，那顆從南北韓邊境施放，可能有機會飄向北韓平壤市的空飄氣球，配樂則是南韓人在教會中幽幽唱著祈禱天父垂憐北韓同胞的歌曲。

影片這樣的安排，讓我相信導演其實更希望這顆空飄氣球能飄向造物者，祈求造物者給予北韓人一個追求幸福生活的平等機會。

寫在後面：

我一直相信許多的誤解，都來自於資訊的不對稱。

是的，北韓的確是個封閉且陌生的國家，人們對他的了解實在貧乏。如果這些脫北者在紀錄片或是報告、報導中所描述的北韓景象是事實，那麼我們要相信，真正幸福的是在北韓外面的我們。

但如果真正的北韓並非如外界想像中的有如人間煉獄一般，那我們也得相信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真正幸福的國度。

《北韓秘密檔案Yodok Stories》這部紀錄片在公視舉辦的「Best of INPUT 2011世界公視大展精選」中，放在「全民洗腦」這個主題之下還真是貼切。

請你保持對我這篇記錄的高度懷疑，謹慎並多元思考所有進入你腦子裡面的資訊，以免腦子被洗過一遍了都不知道。

參考資訊：

※ 《北韓秘密檔案Yodok Stories》官方網站Official Website：http://www.yodokfilm.com/

※ 「Defilada」(The Parade 閱兵) on YouTube（波蘭文發音，無字幕，共七段）

※ 《我們最幸福：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Nothing to Envy: Ordinary Lives in North Korea》 

※ Best of INPUT 2011世界公視大展精選（公共電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