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想要到非洲或是其他開發中國家、未開發國家,體驗當地的生活,為當地人做點什麼事情」這樣的念頭,不是一天兩天,更不是一年兩年才有的。

印象中,在我國中、高中的時候,台灣世界展望會(World Vision)就開始在台灣舉辦「飢餓三十」,包括捐款、飢餓體驗營這類的活動。一時之間,掀起許多民眾援外的熱潮,也正是那個時期,「衣索比亞」、「莫三比克」這些千里之外,與台灣八竿子攀不上關係的非洲國家,不論是難記的國家名字,亦或是當地傳回來貧病飢荒的畫面,都深刻地烙印在台灣民眾的心中,幾乎沒有幾個人形容不出來當地的“慘況”。

媒體的力量其實是非常強大的,透過張艾嘉、周華健等當年紅極一時的藝人來擔任「飢餓三十」的代言人,更容易將全台民眾的目光焦點,集中在那些挺著圓鼓鼓的肚子,四肢卻骨瘦如柴,雙眼瞪得斗大,卻眼神渙散的非洲黑寶寶身上。

不可否認的,這些人、這些事,都對於當時「不識愁滋味」的年少的我,造成了極大的震撼與影響。我還記得,那時候有個無敵天真的想法,心想假如有一天,我要是發達了,成了有錢人,買得起一整艘船的白米的時候,我一定要送整艘船的白米到非洲,讓那裡每個挨餓的人都能吃飽。唉!真是個孩子,當時這個想法,果然天真浪漫到一個極致啊!不但天真浪漫,而且還笨得可以,人家都想得到「雨啊,請你到非洲」這種治本的方法,我卻只能獻出這種治標的愚昧步數…

隨著年紀的增長,瞭解「天真就是裝可愛、浪漫不能當飯吃」的時候,那一整艘船的白米,也只得開進內心深處的茫茫心海之中,一去不回頭了!但是血液中存在著「想要做點什麼事情」的“利他細胞”,卻始終在血管中流著,不曾止息…

之後,不論是到醫院當志工,捐款給慈善機構,認養貧童,這類芝麻點大的「小善」,雖然都好像做了點什麼,但卻似乎搔不到癢處。直到2003那年,離開了外商科技公司的工作之後,偶然在網路上看到「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」(以下簡稱“國合會”或ICDF)的『海外服務工作團』在招募志工,便興致勃勃地去報名參加徵選了。

那時候徵選上的志工,在完成為期一個月的各項語言、外交、當地國情、專業分組訓練之後,將依照各專長分組,外派到各個邦交國或是簽有合作協議的國家去服務,服務期間為兩年。

很幸運的,我通過了性向測驗、語言測驗、口試面談,好不容易在增額錄取的時候,獲選成為『海外服務工作團』的資訊專長志工,將被派往非洲的「馬拉威」服務二年。當時我對於錄取上這個“無給職”,真的感到非常興奮,面對未知的挑戰,我摩拳擦掌,躍躍欲試,而且立馬就開始鑽研「馬拉威」的一切資訊。

但是當我將這個“好消息”告訴爸媽的時候,卻換來了他們一個又一個我無法回答的疑問:「馬拉威在哪裡啊?跟衣索比亞一樣,到處都是饑民嗎?」(看來很多人都認為衣索比亞就是非洲,非洲就是衣索比亞)

「非洲到處都是飢荒、戰爭,實在非常危險,你確定馬拉威是個安全的地方嗎?」(爸媽大概是想問我,去非洲會“挨餓”還是“挨子彈”吧?)

「非洲到處都是傳染病,誰照顧你啊?你要是生病了怎麼辦?」(是啊!爸媽怎麼就不怕我傳染感冒或是香港腳給他們呢?*嚴正申明:River沒有香港腳 )

「非洲草原、沙漠上的那些獅子、老虎吃人不吐骨頭,你跑得過牠們嗎?」(啊?!我又不是去非洲參加馬拉松!我幹嘛跑給他們追啊?)

你知道的,有些問題有答案,但是不能說服人,有些問題沒有答案,所以別想說服人。因此,我只得放棄無緣的「馬拉威」了。我連絡國合會,看看是否有其他國家的缺額可以安排給我,是的,就像我常常“命帶車位”一樣,我又很幸運的得到了一個機會 ─ 前往印度大吉嶺的西藏難民營服務。

啊哈!印度嘛!印象中,不就是人多了點、擁擠了點、髒亂了點,這些“想像起來”都還好。大吉嶺產紅茶的嘛!那不就是山高了點、溼氣重了點、雲霧飄邈了點、還有好喝的紅茶,好似人間仙境,似乎不錯唷!藏民禮佛虔誠,性情溫和,吃吃糌粑,喝喝酥油茶,好過非洲的獅子、老虎、子彈和瘧蚊。所以,我得到了老爸的一句:「好啦!隨便你啦!」

在展開為期一個月的行前訓練之前,我抓緊時間,想要在十天以內,一個人騎機車環島一週,完成我大學以來,一直沒有實踐的「傻事」。於是我騎著我的小紅,開心地告別爸媽,出發環島去了。

旅行的時候,尤其是一個人獨自旅行,原本深藏在自己心中,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勇敢與懦弱,都會毫不遮掩地,血淋淋地真實呈現。我非常清楚地記得,我從中壢出發,一路往南騎,在新竹拜訪了朋友,才到苗栗的銅鑼火車站休息,我就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懦弱與膽小。

一路上,我一直想著爸媽說的:「好啦!隨便你啦!」,我就沒來由地退縮害怕了起來,因為我知道,那一句同意,並不是對我的選擇的贊同,更缺少了我迎向挑戰所需要的鼓勵與祝福。就在銅鑼火車站前面,我撥了個電話給國合會,告訴他們我因為個人因素,目前無法接受這個挑戰,感謝他們給我機會,也很抱歉造成他們作業上的困擾。

我忘不了那天,銅鑼火車站前,秋日陽光燦爛,我卻絲毫感覺不到日光的溫暖。我拉上風衣,戴上手套,繼續上路。結束了一個可能發生的人生轉折,卻展開了另一段難忘的旅程,不過,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…

2006年,我離開台東,結束了台東的工作與生活,我又再次擁有一段“社會人士的暑假”,這段時間,我做了很多我想做的事情,其中包括了再次報名國合會的儲備志工訓練。沒錯!我的確「命帶車位」,我又通過了訓練,並且得到了派遣的機會。

我想我是注定跟非洲脫不了干係,這次我要前往的國家是「甘比亞 Gambia」,服務三個月。我知道甘比亞不是到處都是饑民;我知道我在那裡不會挨餓,更不會挨子彈;我知道我會穿長袖、噴香茅油,絕對不會對蚊子仁慈;我知道要打預防針、吃藥,避免染上傳染病;我知道我會站在獅子、老虎的後面,不讓牠們有機會追我…

我知道爸媽永遠是爸媽,他們仍然還是那句:「好啦!隨便你啦!」。但是,經過了這幾年之後,我發現我真正的「想要」並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稍減,而我也更清楚了我的勇敢與懦弱…

還有,我也知道「我寧願後悔做過的事情,也不願後悔沒去做」




※ 財團法人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Fund:www.icdf.org.tw
ICDF海外服務工作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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