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中時電子報】外交部破產?揭開對外援助的帷幕 - 陸以正 (中國時報 2008.06.02)

 對我們這些外交老兵而言,每次聽見「凱子外交」、「金錢外交」或「拿人民血汗錢去填外國不肖政客的無底洞」一類批評時,內心的憤怒與感慨絕不下於任何同胞。

 每次發生類如巴紐建交三千萬美元泡湯的醜聞時,我總想揭開對外經濟援助的帷幕,使國人瞭解事實真相何在。最近巴拉圭政權輪替,連續執政61年的紅黨(Partido Colorado)總統杜亞德(Nicanor Duarte Frutas)依法不得連任,群雄並起。最後勝出的是代表民主改革聯盟(Alianza Patriotico para Cambio,APC)的左傾天主教神父魯戈(Fernando Lugo)。將於八月和平移交。

 五月廿二日,APC副總統當選人佛郎哥(Luis Federico Franco Gomez)在巴京亞松森的Radio Cardinal廣播電台說,台灣已承諾提供七千一百萬美元贈款,本報曾有簡短報導。

 我不便直接向歐鴻鍊部長詢問有無此事。但站在老兵立場,知道外交部拿不出這麼多錢來。而且正如來台慶賀的甘比亞女副總統當面向馬總統提出,請求勾消積欠台灣貸款本息一樣,只要答應了一個,他人援例要求,就無從拒絕了。

 這或許是個機會,揭開過去深垂的帷幕,向國人解釋對外經濟援助應該走的道路,與「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(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Fund,簡稱ICDF)」十幾年來的努力。

 首先,任何國家援外都有政治目的。美國當年幫助我們,無非為了韓戰,並非獨厚兩蔣。僅從數字看來,美國援外經費似乎高居各國之首,其實1/5給了以色列與埃及。如以援外經費占國民總所得(GDP)作比較,聯合國希望能達0.7%,全世界最高的是丹麥1.01%,其次是挪威0.9%。美國只有0.1%!

 我還未回國前,外交部鑒於對外援助飽受詬病,特地從世界銀行敦聘服務30餘年的羅平章回國,擔任ICDF秘書長。他是我大學時代羅時實老師的哲嗣,把世銀那套制度原封不動地搬了回來,走透明化、技術化、長期化、積極化的路線。會內設業務企畫、金融業務、技術合作、國際人力發展、與行政管理等處,確實使受援國人民受到實惠,也杜絕了貪汙中飽。

 只要邦交國提出合作計畫,我方立即主動派專家前往考察可行性,鼓勵對方建立跨越數年的詳盡計畫,然後逐年視進度撥款,派專家團監督,既避免浪費,又能確實控制預算。國合會成立之初,政府承諾撥新台幣300億元,但實際只給了116億,後來陸續捐了6.5億,全靠ICDF本身努力才維持至今。

 處理邦交國向我請求貸款的過程,政府一直秘而不宣,從未向外公布過。老實說,外交部本身根本沒有巨額經費,可以支應這類要求,多少年來都是向兩家銀行商量,請它們貸放;一家從前叫中國國際商業銀行(ICBC),民營化後變成兆豐國際商業銀行(Mega Bank),就是周美青工作的那家。另一家中國輸出入銀行,則仍純為國營。

 不論借多少錢,兩家銀行在商言商,必須照倫敦同業拆放利率(LIBOR)計息。假如簽約時利率是5.5%,外交部除擔保外,通常告訴借款國說:「優惠利率」只有2.5%,借款人當然很高興。所以外交部每年「國際事務活動費」項下,最大開支是替這些邦交國負擔利息差額。

 碰到有邦交國與我斷交,轉而承認中共時,外交部雖曾在美國雇請律師,打官司企圖追回貸款,成功的案例寥寥無幾。問題拖延了幾十年,現在更是一本亂帳,無法收拾。因為貸款的擔保人是外交部,兆豐銀行和中國輸出入銀行如果告上法院,外交部除宣佈破產外,別無他法。但堂堂外交部怎麼可以破產呢?這真是無解的難題。

 外交是細膩的藝術,駐外使節必須對當地政情與時勢暸如指掌。即使在李登輝時代,總統府仍非常尊重駐外館處的意見和建議。但過去8年裏,陳水扁和邱義仁等歷任國安會秘書長卻強以不知為知,外行領導內行,遇上如黃志芳者的外交部長,不敢質疑自以為真在「拚外交」的老闆,才有今日的困局。

 所謂「撒錢外交」、「迷航外交」、乃至且打且走的「地攤外交」,都是只知與當權者杯酒言歡,忽視當地也有反對黨心理下的產物。有這種急求事功,罔顧外交環境的總統,外交部怎能不破產?新政府要收拾這個爛攤子,恐怕不容易。



資料來源:中時電子報 - 外交部破產?揭開對外援助的帷幕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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